(作者:杨一先,新寨中学)
弹指间,从母校毕业十六年了。十六载岁月荏苒,人事已非,但流光从未曾磨去心中的印记。我的老师们,那一个个鲜活的影像缀连成一部黑白叙事片,在心中永恒播映。
——题记
陈师昆仑
高中四年(其间病休一年,是为四年),师从者甚众,教授语文者有五人之多。其中陈师昆仑,是年已近六旬,精神矍铄,颇有仙态。其教学不拘常态,信手拈来,天文地理,古今中外,众生初时云里雾里,其后才觉受益良多。陈师最喜教授古文,功底之深记忆之强令人叹服。《答苏武》等随口就来,《琵琶》《长恨》仅小菜耳。一课已毕,书本尚未开。范读之时,情深之处,摇头晃脑,顿挫抑扬,常令我忆起三味书屋的寿老先生。
其时吾辈最盼每周作文课,课间小憩,陈老常逮住一二,捏其手、摸其骨、观其相,其言凿凿,后乃悟实为鼓励之语。其曾将吾属相、手相及面相一一细推,断吾将有大出息。多年未闻陈老消息,不知其尚安康否?以今日状,亦无颜与之相见矣。
张师有民
张老乃吾高中第三任英语老师。其时高二,已分文理。吾及多位同道中人,因恶习诸多,不幸流落到文科末班,正应了“人以群分”之理。张老不以吾辈顽劣,毅然接过棘手之任,尽心授之其所能。无奈我等顽劣,加之天资驽钝,学无所成,枉费老师一片苦心。张老授课亦有特色,讲授从不超20分钟,其余皆由学生练习、提疑、其随时答疑,比起今日强推之课改,张老之超前意识,可见一斑矣。
其时我等最盼冬季,张老讲毕巡视之时,如众生皆不问(不是不问,实则不懂),他则抽空转入旁近办公室稍暖手脚。张老之书签有别于常人,乃随手从衣袋内掏出之白沙(时属高档)是也,夹于该堂课文之页码处。一干瘾君子趋之若鹜,又恐察觉,遂按资排辈,但遇良机,仅限两人,如此轮回。时至多日,张老察觉,亦不多言,微微一笑而已。
张老等曾在荷花池中养鱼数百。我等恰居于池塘旁近之平房。高考前夕某一深夜,蚊虫叮咬,酷热难当,遂起身纳凉。料鱼儿亦难耐酷热,直往岸边乱蹦。一室友取来撮箕,几人合围,不多时捕获十数条,清水吐污后恰逢高考毕,囊中羞涩,权作哥几个散伙之炊。至今想来惭愧不已。
刘师启慰
刘老乃吾高三时之英语老师,为人正直,治学严谨。其费尽心血,收集20世纪50年代至我等前一届之所有高考试卷,钢板刻写油印装订成册,人手一本,如此用心令我等今日之为师者应感惭愧。考前刻写17篇英语作文之范文,令我等强记,自言有效。我等不信,考完大呼后悔,作文题竟在17篇之列,应试之功力,不得不服。多位同窗喟叹:如得那寥寥数分,恐命运将为之变矣。
如不曾记错,其应是湘阴一带人氏,口音浓重,听懂稍费力。其听我地之方言,恐亦颇不易。有例为证:一日晚习,吾以化学课本之外壳裹住古龙之小说,渐入化境。其时年级组长为长进老师,巡视至吾旁近亦不察觉,遂被逮,没收之。回年级办告知众位师长,刘师闻之大怒,将其班(其为135班主任)日喧同学(现为新晃三中校长)逮出走廊狂批一通,日喧同志晕头转向,不知何处骤起狂风暴雨。翌日才知刘师将“一先”误听为“日喧”,黑锅已背,暗呼冤枉。后欲敲诈吾香烟一包以作精神损失之赔,吾百般抵赖,不了了之。
刘老行事雷厉风行,从其步行可窥一二。十五年前,如汝在新晃一中旁近遇见一稍有白发,五十出头,昂首挺胸疾步前行者,其后一妇人(师母)小跑跟随之,应无他,十有八九为刘师是也。
张师嗣煌
吾读高二之时,其应不足四十。外观今已模糊,仅记得身材不高,隐约有些胡须,从不骂人,和蔼之至。其授课言语不多,简明扼要,绝不拖泥带水。令吾印象极深乃是其一笔功力颇深的小楷,板书设计如电脑排版,书写有如字帖,解题步骤一目了然。每课如此,已非坚持二字所能概括,敬业习惯使然也,殊为不易,令人钦佩。其隶书更是一绝,在本地书画界颇受好评。料想当时必然为其书法艺术所吸引,心不在马,是故物理科考试常是张艺谋的老电影——大红灯笼高高挂。
杨师先智
杨老不老,此称谓乃我辈对其尊称。当年自二中至一中,据江湖传言,乃专为镇压其时赫赫有名的136而来。我等虽不至惶惶不安,但亦稍有忐忑,相约察言观色,静待其变。一日,一位身材魁梧,一脸宽容的中年人神鬼不知出现于吾班走廊,和颜悦色,与吾等插科打诨。兴起之时,自囊中摸出香烟,欲分发我等。烟农、烟弟(两同学外号)竟欲笑纳,吾暗道不妙,急使眼色,发暗号,方缩手。至上课,方知其确是吾班之新任班主,二位烟鬼之尴尬不想而可得知。
杨老所授政治,亦自成一派。枯燥之术语、原理在其口中演化为一个个鲜活的事例,娓娓道来,不觉已熟于心。当年吾他不敢说,唯政治一科,可与尖子班诸位较量一二,足见高师之影响。
杨老既学政治,带班亦颇有民主之风,从不以强权压制,与传言大相径庭。某日,一旧友打工归来,欲与我等几位难友小酌。别无借口,唯以实相告假,推举何姓同学拟一假条曰:杨老,有朋自远方来,吾等欲去意思意思,可否?不肖弟子某某某等敬上。批曰:少研究(烟酒),速去速归!大喜,心中暗呼“理解万岁”!后相约曰:吾等今后应少招是非,以报杨老之殊遇也!
师者众矣,各有千秋。左右开弓之东川老师,平易温和之水林老师,滔滔不绝之吴敏老师,阳光帅气之湘东老师,温婉可人之文林老师,不让须眉之建英老师……不能一一诉诸笔端,然诸位师长之教诲,必将影响我之一生,诸位师长之恩德,实实无以言表矣。
后记:接到母校《致校友的信》,感慨良多,往事一一浮现。文白混杂,草就一篇,滥竽充数,以谢母校诸位恩师。
2012年7月25日